東海鯨吹浪－解影的部落格

因為秀仁「哥哥」因心肌梗塞過世的關係，這幾天他的子女、孫兒們都來到通宵守靈。既然因為輩份的關係，我必須叫這位年逾七旬的老人家「哥哥」，那麼他那群年紀和我相仿的孫兒理所當然必須要叫我「叔公」。之前雖然在網路上被卡羅戲弄過一次，但是這次被一堆年紀相差不到十歲的少年少女們，異口同聲的叫我：『叔公』，必須說感覺真的很奇怪，奇怪...。

下午這群秀仁哥哥的孫子們，來到三合院拜訪我這位「叔公」。除了早就已經在網路和MSN上聊得很熟的卡羅和惠方之外，其他都是第一次見面，其中竟然還有兩位目前就讀東海大學，雖然不是就讀社會系，但某種程度上仍可算是我學妹，這又讓這層關係變得更複雜。

說是來拜訪我，不如說是對這棟老三合院現在的樣貌感興趣。畢竟這棟房子是他們爺爺的住所，他們的父母生長長大的地方，他們和這棟三合院的關係比我還親近，就好比我和通宵仁愛街上那棟我爺爺經營的「長生藥房」的關係一樣。只聽見他們七嘴八舌的說，「阿！小時覺得這個房間好大，怎麼現在變這麼小？」、「以前這裡面就是放一張床呀！」、「那個地方我以前偷偷在那裡上廁所...」。這個小小的、破舊的三合院裡面其實存放著他/她們的童年記憶，每個空間、每個角落裡面，幾乎都有他們兒時的故事。聽著他們對每個角落數不盡的回憶，我這個在此居住四載的「新住民」，倒有些羨慕起他們起來了！雖然，這個地方是屬於家族共有，是家族的祖厝。然而畢竟我沒有在此地生活過，沒有他們那麼多的情感和回憶。

我想起很多東海人和學校校園的關係又何嘗不是如此？因著獨特的「勞作制度」和「大一全體住校」的關係，除了貝聿銘、陳其寬卓越設計的建築空間外，很多人還可以道出：「那是我以前睡的宿舍..」、「那是我大一掃地掃過的地方..」、「我們老師曾經帶我們在那篇草坪上上過課...」。大師們設計的充滿人文氣息的空間，本身就充滿令人難忘的獨特性和親近性，再加上日常生活的記憶，以致於很多人對於東海的第一印象，一直都是「一所校園很美麗的大學」。

這幾年來台灣社會開始格外注意都市空間的設計與規劃，尤其是台北市不斷的創造出許多令人驚豔（或驚厭？）的建築出來。然而一個空間之所以會使人難忘，不只在於他獨特的造型和設計，更在於那透過歷史和時間的淬練，以及許多人日常生活的記憶所累積出的情感，或者說創造出一種籠罩在建築外圍的「氛圍」。然而在這個凡事講求快速、跟上時代以致於善於遺忘的島嶼上，這樣的情感和氛圍卻是十分難得了。

身為這棟三合院的管理者的秀仁哥哥走了，在複雜的持有股份分割下，這棟充滿許多人記憶和情感的三合院，其未來會是如何呢？祖厝旁的外環道路上，無數的車輛快速的奔馳著，我看著外面大片廢耕許久的農地，還有對面一排一直有心無力整理的廂房，想起這幾年來在外在環境壓力下，校園景觀巨變的東海，還有在睡夢中倏然過世的長者，忽然間感覺到一個人的力量真是好渺小、好渺小。